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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社会事件簿/溪州尚水米 水田湿地复育计

来源: http://www.tuozhanm.com/huwai/    作者: 铭润户外俱乐部    添加时间:2015-09-06 22:34
 
 
 
来吾乡考察,意态潇洒的人士
背手閒步,不经心的讚叹
好安详自足啊,这些金黄的稻穗
一粒一粒汗珠结成的稻穗
摇著头,默默的苦笑
活泼伶俐,可爱的小朋友
围坐每一个家庭的餐桌边
快乐的咀嚼
好香好好吃哟,这些米饭
渗进太多农药,苦不堪言的米粒
已不能摇头
只是默默的苦笑
──〈苦笑,1976〉
 
我从1972年陆续发表「吾乡印象」系列诗作,这是我生于斯、长于斯、定居于斯的农村生活体验,长年累月酝酿而来的作品。〈苦笑〉正是其中一首。
诗的创作灵感,主要得自于直觉感受,不必然有多深入、多广博的知识依据。这首诗清楚表达了1970年代农药入侵农村,我ABC直接的反应,或者说,警觉。
诗重意象。米粒代表作物,也代表农民,苦不堪言,是无奈的受害者;而每个家庭的小朋友,代表所有的消费者,快乐的咀嚼,是「不知不觉」的受害者。
1979年5月起,我在联合报副刊连续刊登「农妇」散文系列,1982年结集成册。「农妇」是以母亲为主的农村妇女,日常生活的故事,作为题材。其中有一篇,篇名就叫「农药」,描述母亲抗拒农药的心情──
饭的时候,母亲又在感叹:米饭越来越不香了。闻不到以前那种香喷喷的味道了。
妻不解的问道:为什麽呢?不是一样吗?
母亲说:农药啊!大家拼命的喷农药,每一期稻作喷好几遍,米饭怎麽可能还有清香好滋味?
蔬菜喷农药更频繁。我说:和蔬菜比起来,稻子还不算严重呢。
母亲不识字,没有什麽稿深的知识,不懂什麽深奥理论,但得自土地的生活智慧,和单纯、正直的是非判断,促使她无法接受农药。道理很简单:农药这麽毒,人只要闻到、薰到,就会头晕作呕,何况喷到作物身上,被作物吸收,再给人吃,怎麽可能没事?
眼见农药无尽犯滥,难怪母亲晚年时常忧心感叹:会坏、会坏,时代会越来越坏……
而我在七○年代直觉上的疑虑,逐渐转化成深深的哀伤。
事实上,1970年代,八○年代初期,农药危害虽已浮现,但还未不可收拾,农药工厂尚未林立,已有不少有识之士,写文章、做影像报导,对环境变化发出叹息、警讯,甚至大声疾呼、严厉控诉,如果政府部门知道警惕,严格管制,积极研拟防制对策,例如以生物防治
 
法对付病虫害,回归自然方式,取代傲慢无知而残酷的「控制自然」,田野生态不至于如此快速恶化。
然而言者谆谆、听者藐藐,警告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整体社会权利算计争夺、财富贪婪炫耀、逸乐追逐盲从的滔滔洪流中。满朝文武、地方行政首长、民意代表,热衷拼经济、搞建设、经费编列加码再加码,什麽拢不惊,勇敢向前行,迎向经济起飞再起飞,却放任农药
 
自由犯滥,环境恶化再恶化,谁管什麽生态?
大势所趋,芸芸大众,自顾自忙于营生,浑浑噩噩,没什麽「感触」,即使有些知觉,也因「无力感」而随波逐流,很容易就适应。
 
 
至今,我们的社会还是麻麻无知觉,不愿积极寻求改善之道吗?
实在说,我是无比悲伤。只因大多数台湾人的生态知识仍然十分贫乏,环境意识更为薄弱。
然而再多感叹无济于事。何况台湾美好生态,正是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我始终怀抱著共犯的心情,总要先从己身做起,试图做些弥补,做些挽救,或许有些机会推广理念,带动风气。
2001年,我在自家二公顷田地植树造林,坚持绝不使用任何杀虫剂、杀草剂,必要除草时,以手工镰锄头,或以割草机为之,特别喜欢阵阵飘散的芳郁草香;割除的青草回归土壤,整片园区地面上,永远保持青翠、湿润、鬆软。
十多年来,树园苗木逐渐长大,皆已成树,绿荫盎然;绿荫下,任由各式各样「杂草」丛生,包括蕨类、姑婆芋,间杂各种树木幼苗,披覆满园,只需留意藤蔓类,随时清除,以免攀上树干。
有草丛,就有昆虫;有昆虫,就有飞鸟,生态十分丰富,经常有新奇发现,带来惊喜。飞鸟至少有二、三十种,满园啁啁揪揪、叽叽喳喳,每天清晨及傍晚时分,特别热闹,经常有老师带学生来这裡,作生态教育、亲子旅游活动。
是一遍又一遍施用除草剂,不只满地枯黄、生机尽失,很不舒服,大人没有兴致穿梭其间行走、漫步;也不可能允许小孩随意奔跑、玩耍,和人工割草的感觉,简直是天壤之别。据我粗略估算,雇请人工背著农药桶喷洒,或许省些时间,但工资加上农药钱,所需花费,
 
比起手工割草机,不见得节省多少。
 
习惯,存乎一念之间而已。
我们家两公顷树园旁侧,还保留二分多地继续种水稻,自家食用。数年前,我女儿音宁要求由她负责管理、耕作,实施自然农法,她戏称为「自然荒废法」,只在耕耘时加些「基肥」打底,插秧后几乎是放任生长,绝不喷洒农药,绝不使用除草剂,绝不使用化学肥
 
料,乃至于与「金宝螺」共生。
插秧后,只需花些时间「挲草」,去除稗草、田野草,割一割田岸草,捡一捡金宝螺。
ABC重要的工作,只有巡田水、顾田水。
水稻、水稻,无水便无稻。从秧苗到收割,每个成长阶段,整片水田,何时必须「淹水」、何时必须保持湿润,何时必须曝晒(晒田),有一定时程,例如开花结穗期,绝不可缺水,不然很可能不饱穗(米浆不足),即俗称「冇穀」(空包弹)。
一年二期稻作,经过五、六期实务经验,音宁很笃定,照样可以收成,和使用农药,所谓「惯行农法」,ABC的差别,只是收成量大约减半,如此而已。但ABC更香、更好吃,当然更健康。是说,对水稻而言,喷农药,ABC的功能只有控制病虫害、衝稿产量,但病虫害
 
控制得了一时,不可能灭绝,甚至更猖獗,剂量越用越重,形成恶性循环,不惜毁灭大量物种。
其实不只水稻,很多作物根本无须喷农药,像凤梨、番茄、西瓜、玉米、黑豆、小麦……以及依时种植的蔬菜、水果、丝瓜、菜豆……吾乡已有不少农民亲身去实践自然农法,成果一样,只是产量少一些、外表没那麽「光鲜亮丽」罢了。
 
溪州尚水农民坚持以水牛犁田,让田地更为平整。 图/溪州尚水友善农产提
吾乡居民世世代代在浊水溪畔安身立命、勤奋耕作,引用浊水溪水灌溉农田。
2011年,得知邻近工业园区将沿著灌溉水圳埋设暗管,抢夺我们农民的水源,十分惊慌,水源一旦被抢夺,等于断去耕作命脉,攸关生存权,岂能默不吭声,向来安分守己,只知认真耕作的农民,被迫学习如何抗争,全乡一呼百应,迅即成立「顾水圳、反抢水」自救会
 
,展开一波又一波行动。
足足五、六百天充满焦虑、不安、悲愤、交织泪水的辛酸煎熬,在社会各界人士声援、协助下,终于守住母亲之河基本的水量,回复平静耕作的寻常生活。
经历这场「震撼教育」,吾乡农民才警觉到,原来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自然资源,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更懂得珍惜;对做田的价值,也更有自信。
抗争,是明确表达「不要什麽」;抗争之后,就要积极落实「我要什麽」。
音宁依据她「自然荒废法」的经验,结合水田概念,和自救会农民密切讨论,进一步提出「水田湿地复育计画」的愿景,并和「特有生物保育中心」年轻研究团队合作,获得内政部营建署补助,做生态调查、纪录。
就像米,从来不只是米、不只是粮食,而是包含气候、土地、水流;是历史与技艺、科学与经济、文化与风格的展演;更是自然生态变迁中,ABC日常、ABC直接的体现。
米,就是生命。
水田,就是生命之源。
水田,不只是农业生产之用。水田也是guoji湿地公约与guoji自然保育联盟所定义的重要湿地价值,具有水资源涵养、地下水补充、环境温湿度调节等多元功能。
水田也是台湾农村ABC开阔、ABC看、ABC具特色的人文风景。
在我的童年、青少年记忆中,农药尚未入侵之前,广阔农田连接乾淨水流的圳沟,水草摇摆、鱼虾丰盈,春夏季节ABC热闹,捡田螺、钓青蛙、捉蚱蜢、摸蚬捞鱼、捉泥鳅……多样生物适应耕作节奏,展现出水中繁殖生长、离水迁徒,湿土休眠的生活史……
音宁的童年,也保有这些美好记忆。她希望让这些记忆,回到生活中。
重新学习友善对待土地,不再施用化学肥料压榨土地;不再施用农药强迫作物、伤害环境,一年、二年……十年,悉心照顾,耐心等待,应该可以让飞鸟回来、青蛙回来,鱼、虾、毛蟹、蝙蝠、萤火虫……失去的一一召唤回来。
召唤回来的,不只是健康的土地、水流、生命,还有合乎自然伦理的价值观。
音宁这样期望,这样相信,当然也明白,这不是简单的事,可能是很遥远、很艰辛的梦想。然而,梦想不是等待,而是要化为政策推动落实、起身而行,一步一步去实践。
ABC基本的理念是坚持小农的价值。绝不是「小地主大佃农」式的承租、大规模的企业化经营,而是留住小农,留住耕作劳动的精神。
小农对田地的自主创作,是海岛台湾农耕文化中的重要基础。每块田就是每个小农的创作品,也是精神寄託,要给予自主的空间去发挥、著力;保存田地的多样性,留住ABC线农人的多样性,恰如生物多样性,是必须努力的方向。
目前,台湾各地已有越来越多的小农投入友善耕作。
不过,自主并非是个人主义,尤其台湾小农更需要集体合作、组织运作,凝聚群体力量才能成事,并非单打独斗,各打各的品牌、各抢各的市场。
 
音宁的「水田湿地复育计画」,踏出的ABC步,便是以我们家二公顷台湾原生种树园为基地中心,扩充出去,向周边农田的农民,一一说服。其中多位是「顾水圳、反抢水」自救会「要角」,在抗争运动过程中,音宁和他们培养了深厚的革命情感,有了良好的默契,经
 
过数次沟通、交流,很快就聚合起来,首批集结了十一位老中青三代,各有性格与看法的在职农民,并找来几位一向爱护土地、关心农民的好友,加入股东,水到渠成,正式成立「溪州尚水」农产股份有限公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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