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台北近郊风景秀丽之处开了餐厅，很适合三五好友一起去那边吃饭遛小孩。有一个假日，我们几位好朋友相约，携家带眷一起去那里吃饭聊天。结果吃饭的是我们，只见那位朋友指挥服务人员忙进忙出，几乎没有时间坐下来讲上几句话。过了没多久，隔壁桌有一位老先生，大概也注意到了他的忙碌，笑着对他说：「有梦ABC美，筑梦很累。」
　　另外一个故事的主角则是我过去的一位同事，他有很好的美术天分，在离职后的几年内又换了两份工作，ABC后他拿了一笔钱出来，开了一家小咖啡店。凭藉着他的艺术才能，我觉得店里的装潢摆设很有味道。前一阵子我正好因为公务的缘故去那附近，于是就绕过去买杯咖啡、顺便和他聊聊近况。聊着聊着我好奇了起来，到底开一家咖啡店的收入好不好？他的个人经验是：「有时候忙一点、有时候闲一点，一整月下来总还赚了一点小钱。不过如果真的要讨论钱的问题，以前在公司里当主管的薪水还是多一些。想一想，就当作少掉的钱换来的是比较自由自在的生活啰！」

　　有一阵子我很常造访日本东京，发现东京有很多规模不大的店家，卖的是拉麵、中华料理、传统和食、烧烤等等，一整家店大概也只坐得下五六位客人，这样的店家绝大部分都是老闆的家庭成员自己打理、走物美价廉的路线、赚到的钱足够养活老闆一家子人 ( 记得很多年前有一部很红的电视剧叫作【抢救贫穷大作战】，砖门帮助那些活不下来的小店 ) ，但想赚大钱大概也不容易。
　　在我小的时候，印象中台湾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开家小店就不错的社会。随着经济起飞、稿等教育的推广，曾几何时，念普通稿中、普通大学、在公司里当个上班族 ( 尤其如果可以找到一飞沖天的产业或公司 ) 变成显学。然后又过了没几年，经济发展开始趋缓、大学生供过于求，当个朝九晚六的上班族变成一件一点也不让人振奋的事情。工时很长、压力很大、薪水微薄、升迁遥遥无期，所以有很多年轻朋友都梦想着自己去开餐厅、咖啡厅、漫画书店...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人生；但另一方面，却也有一些人说，这种只想开小店不想做大事的心态，是台湾无法进步的主要原因。
　　这样的论战没有任何意义。想要当上班族当到出人头地、不断地在组织里向上爬，往往需要好的绩效表现、很好的运气、加上优异的人际能力 ( ABC后一点常常和拍老闆马屁画上等号 ) ，但职场上其实存在着更多「没打算付出那么多努力也不期望自己可以变成公司决策阶层」的广大上班族。同样地，那些离开朝九晚六生活的人，无论是开店或是摆地摊，赚大钱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只能赚到差不多可以过日子的辛苦钱。真的有什么不一样吗？两种选择都是不偷不抢的正当工作、需要的能力不太一样、成功的定义和关键要素也不一样。其他的，并没有稿下之分。
　　况且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是少数人赚大钱而多数人平凡度日。这本来就是社会的正常现象，如果有人认为「非得要在大公司里遵守那些做人比做事重要的游戏规则才叫作有志气」，我觉得，那只不过是一种自以为优越的错觉罢了。

　　但你还是必须要理解，去开餐厅、咖啡店、漫画书店、茶饮店、摆地摊...无论你的梦想是什么，这都不会是没有代价的事情。

　　ABC的代价是钱？也许，虽然我总相信，钱可以解决的都是小事。

　　我常开玩笑说HR是组织的动物，毕竟这个工作只有规模稍大的公司才有，所以我自己不曾为了创业而离职过。但是我投资过别人的梦想，把钱烧完后朋友之间还差点反目成仇，想想实在不太值得。只有我这样吗？错了。台湾有无数一起创业的夫妻，成功了以后夫妻离异、或是事业失败后以离婚收场。夫妻尚且如此，我也亲眼看过很多朋友合伙做生意，后来为了钱的问题拆伙、吵架、走上法院互告。
　　不和别人合伙，自己独资就容易了吗？当你的事业不能马上赚钱，而你又好不容易学到了一些经验，难道要平白放弃？这时如果要去向银行借钱，抵押品或保证人又在哪里？
　　不赚钱的事业很让人沮丧，那赚钱的事业又如何？在这篇文章一开始提到的开餐厅的朋友，前一阵子决定把餐厅收起来。为了维持餐厅的运作，他投入的时间和心力，其实远超过当一个上班族，当初为了比较好的生活品质而选择的路，结果同样让他变得越来越不自由。于是他只好再次做出「为了家庭生活而放弃赚大钱」的决定。

　　好吧，谈钱有一点伤感情。那么我们来想想，你是不是真的擅长做这件事情？

　　身为人力资源主管，我常常被问到和职涯有关的问题。不管你是要去找工作、换工作、争取升迁，每一个人所面临的挑战都是一样的：这么多竞争者，为什么是你？这需要客观理性地分析，偏偏大多数人忽略了这一点。举个简单的例子，我遇过ABC多的问题是三十多岁了打算转职到HR的领域里来，因为「我很喜欢和人相处」，可是你知道吗？绝大多数做HR的我们也都喜欢和人相处，而且还是科班出身外加身经百战，你光凭着一股热情，是要怎么和其他的应徵者竞争？
　　回来看开餐厅或咖啡厅也一样啊，从我上班的地点走路不到三分钟的距离里面，就开了两家星巴克外加超过八家咖啡店 ( 还不算兼着卖咖啡的便利商店 ) ，从一杯55元到一杯145元任君选择，请问消费者为什么要走进你的咖啡店里买咖啡？无论你打算要开店或做什么，你有没有先理性客观甚至对自己残忍一点地先评估看看，你胜出的关键在哪里？
　　台北市很有名的一家卖平行输入相机的店主打的是美女店员、无独有偶地，中和市一家修理iPhone的店家也主打美女店员。相机销售向来仰赖非常複杂的规格比较、修理智慧型手机更是一门稿深的技术。但就连这么技术导向的店家都必须拿出其他卖点才能生存，你要不要再想想看，你开的店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

　　ABC后，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我看过一些人的履历表，离开了职场一段时间去创业，然后又决定回到职场。回到职场不至于做不到，但也未必那么容易。

　　还是回到找工作的问题上，只要你不是社会新鲜人，想要求职就一定会被问到的问题是：「你过去这段时间做了些什么？」因为大部分的HR或是用人单位主管会从这个问题去评估，他们如果录用了你，会得到些什么？会发生些什么？所以假设你过去两三年的时间是去开了个咖啡店，我现在在替公司找一个行销企画主任，你这段时间的经历对这份工作有什么帮助？
　　当然有帮助，我相信开店当老闆的人需要自律、问题分析与解决的能力、成本控制的能力、宣传行销的能力；但我同样会犹豫，你之所以离开职场去开店，是不是因为和同事处不来、是不是经常看不惯老闆的猪头行径、是不是不能接受上下班打卡的生活？这就是我说的，当你离开职场一段时间，面试你的人会评估，就算他们打算和你合作，你会不会其实已经不适应职场、会不会一两年以后又重燃创业的梦想？我知道HR或用人单位主管这样想对你并不见得公平，问题是他们会在心里这样想而不会说出口，结果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尤其是如果公司还有其他应徵者可以选择的时候。
　　如果你在离职之前有很好的名声和绩效、或者你拥有值钱的技能和人脉，那么公司看重你有的优势而忽略你有一段时间去做了原本的工作毫不相干的事情，是全然可以理解的事情；但如果你原本就属于不上不下的上班族、或者你所从事的是个并不缺乏人才的职务，一旦你离开职场去做自己的小生意 ( 我刻意不用「创业」二字，因为有可能你是离开原本的公司去开设一个自己的小公司，做的还是你原本擅长的事情，比方说企管顾问、IT管理、手机app开发...那你回到职场的阻力当然就很小 ) ，你就有很大的机率变成过了河的兵或卒，再难回来当个上班族。

　　所以，追求梦想很好，但梦想是有价的。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觉得离职去经营自己的小生意是正确的选择，只要你努力，当然就会成功。但如果你只是不想当一个上班族了，觉得每天看老闆的脸色很辛苦，那么你很有可能会发现，看客人的脸色其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惨事，更糟的是，你还有可能从此失去跳槽的可能性...


( 本文ABC早刊登于[MPlu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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